绪乐湛埋头快走，耳边那雷鸣似的声音不肯断绝：
“你很好，年纪小小却有一身通畅的灵体，承吾族神通不算埋没。吾可是龙子，是你们凡人不得多见的大造化。唔，这世间的灵气比起当年当真浓厚了不知几百倍，岁时蝇营狗苟而去……让吾看看……吾竟睡了六千多年。你可知六千多年于凡人而言有多长……”
绪乐湛也不知这大牲畜哪来的胆子，刚还被他差些诛杀，现下就敢与他讨价还价。
这来自上古的大牲畜他还是第一次见，比起典籍里的图腾、水里的游鱼，不知生动狡猾多少。
贪得无厌，大放厥词，还不自量力。
方才神女光相快要逼近时，它放弃抵抗，只是不断传音至他耳边，蛊惑又夹带祈求的语气，求一份遮掩。神女审视他时，他从一片青金色的慈悲相里虽然读不出什么，但他无端意识到袖中那个大牲畜她是知道的。
他越充耳不闻，这大牲畜叫得越起劲：“小子，你欲何物？吾乃龙子。得吾相助，早日叩问大道得与天齐，岂不乐哉。好过积累至此却只是空筑灵台……咦？你空有灵台，灵台上空无一物，怎有如此修行积累？你！你不是人？”
鳖嘴真讲不出人话来。
绪乐湛不胜其烦之际，尾指被虚无的灵线勾着颤了颤。
他蓦地站定，眉目间神色挣扎闪烁一瞬，猛地拔腿往回走，一踮数丈。
一边道：“你想求我放过你，总得许我些通天的好处。”
霸下得到回应，一时喜不自胜。
虽说它被扣在袖里，弱得说不定就随人处置了，但总归还有龙子的灵感。
它道：“吾可襄助你叩问大道，你可知吾全胜时乃渡劫境界……”
阿晞说，从来只谈结果不谈过程的许诺都是套话，绪乐湛也不屑得听。
于是温声细语道：“你若真有诚意，不如现下就展示一下。放松心神。”
话音落下，霸下就从相连的灵力绳索感觉到自己神识之力被抽走。
它尖叫道：“你在做什么？”
它现下就剩个神魂，本来就破烂不堪。神识之力现在被这么一抽，它觉得自己整个就都不好了。
绪乐湛感受到它的抗拒，让他的抽索都为之一滞，于是又温声道：“你若能帮得上我，我才有信你助我的理由。你方才说的那些叩问大道，总该不会都是在唬我？”
霸下被一激就无法反驳，只好勉强守住自己心神，随他抽去神识之力。
满城由凝实灵气聚成的烟雾，本是飘在空中——那都是霸下血肉之躯散开得来，此刻受到它的神魂之力招引，争前恐后应召而来，疯狂涌入绪乐湛身躯。
霸下觉得自己被猛地掏了空，由于不断削弱，逐渐压抑得不安，不由得越发挣扎。
“你住手！你住手！”
“你这不会一点诚意都不愿给？还是以为你还能与我讨价还价？”绪乐湛厉声道。
言语间，灵气卷起的漩涡风卷残云般散去，他的修为竟然节节拔高，直至大乘境界才堪堪停住。
虽说这修为还是比不上霸下方才肉身还完好的时候，但这样的架势还是让它惊得不敢作妖——这两脚泥人竟然有这样邪门的术法，要是真把它吸干了，岂不是就能达到它陨落前的境界？
疯子！真是疯子！做这种邪法，就不怕违背天道……
绪乐湛周身漂浮的大乘境势无法凝时着地，庞大的威压勉强被聚在身子周围，若是旁边有其他弱小生灵，怕就要被这收不住的威压碾死了。
此时，他看了看手心，脸上意味不明，
往前一步，踏破虚空，径直步入朝圣庙。
城内漫天凝实的灵气消散去了大半，那些被迫浸在灵气里的百姓、修士们终于得以浮出水面般喘了口气，通红的脸有了些许人气。
庙内神女金相浮在壁前，光相撞去，不仅没撞进壁内，还被激得浑身一抖。
两番尝试无果，她皱起眉头，察出不对，运掌轰去，金光撞在壁上被消解于无形之间，反而是高壁墙垣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灵谕汇成的灵索，纵横交错，隐隐能看出是十几个阵法将她圈在了其中。
她这是第一次元神寄托着道场金相，还这样大动静地显灵。
虽说金相显灵，实力十不存一，但左右算是在大乘境。
这世间能修练至大乘境的凡人据她所知一个都没有。
可能用这样的铭文大阵困住她，分明是大修士的手笔。
毕竟上古遗留的妖魔是不屑于用这些凡人手段的——在他们眼里，凡人是跟脚最差的生灵，一千个一万个不屑于与之为伍。
联想到今夜异象——她似乎能猜到，那破她道场，招引群妖扰城，逼迫她显灵的人，八九不离十就是开这铭文大阵困住她的人。
她放出灵感探去，灵感四不着地，既触不到愿力又碰不着灵气，就像她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里。进是进不得，退是离不开，断了灵气愿力供给，也隔绝了法相回归。
她一时之间实在猜不出这人要做什么，可如此耗下去，她的元神会越来越乏力，终是维持不了这法相躯壳。
这样一想，她不由得提起心，又运起一掌，十足十的成劲打下去。她的力量明显被掏了大半，但这阵法分毫未动，反而是她被咬伤的手臂已经开始裂出纹缝，大有她敢用力，它就敢断裂的趋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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